转载一篇长平的博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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from 长平之谁是谁非 by 长平

自己的事情也包括公共事务

新华社发表评论说，把自己的事情办好就是最大的爱国，我举双手赞成。比起狂热的民族主义鼓噪，或空洞的集体主义号召，这种立足个体的、理性的、务实的爱国诉求，无疑是一针及时的清醒剂。不过到底什么是自己的事情呢？是不是那些建立“反CNN网站”、倡议抵__家__福的人们，就不是在做自己的“本职工作” 呢？这是需要讨论的问题。
有一位北京的出租车司机，这样对我讲述他支持奥__会的理由：首先，私车分单双号上路，等于减少一半，增加了我们的客源；其次，奥__会期间，北京游客激增，出租车生意将会火爆；再次，奥__会宣传了北京，以后北京的经济好起来，大家都会受益。不管这个出租车司机说得对不对，他能从个体利益出发，分析奥__会的利弊，是一种有益的思维方式。他的思考愈是独立，他对奥__会的支持就愈是真诚。这个例子也说明，个体利益、本职工作和公共事务是不可分割的。
民主理论一再证明，个体理性是与自己相关的公共事务的最好裁判者。美国人被普遍认为是强调利己主义的，但托克维尔在考察美国的民主制度之后说，“参与社会的管理并讨论管理的问题，是美国人的最大事情”，“如果叫他们只忙于私事，他们的生存就将有一半失去乐趣；他们将会在日常生活中感到无限空虚，觉得有难以忍受的痛苦”。
不用说“大道之行也，天下为公”的古代遗训，也不用说共产主义人生观的现代教育，即便从社会建构中的自然人性出发，中国人对公共事务的参与热情一点也不输于美国人。尤其是近年来，从声援最牛钉子户到揭露陕西华南虎，从两会建言到抵 __家__福，都体现了民众对公共事务爆发似的激情和力量。
大家都明白，新华社发表这篇时评的背景，正是有关方面对于民众抵__外国商品和企业、尤其是各地抵__家__福活动的激烈势态的担心，希望能够进行舆论引导。这种引导对于稳定当下的局势无疑是有利的，但是从长远来看，强调“做好自己的事情”未免有将个体理性和公共事务分割的嫌疑，把那些在“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”之余建立“反CNN”网站、上街集会抗议的人们置于尴尬的境地。
其实，对于一个现代公民来说，自己的事情也包括公共事务。广义地说，参与公共事务也是公民的本职工作。应该思考的是，怎样把参与公共事务的正常行为和具有破坏性的群众运动区分开来？
我认为其中的关键，首先在于每个人的行为是否源自基于个体理性的独立思考。社会事务并非宗教，没有什么是天生神圣而不可讨论、不用思考的，否则非理性的狂热就不可避免。
这些天来，人们在一些网站看到了大量非理性的煽动，甚至暴力的叫嚣，看到了成千上万盲从的群众，仿佛又看到人性泯灭的“文革”中的情景，不禁忧心忡忡。这里的问题，并不是人们对于公共事务过度热情，而是在没有充分的信息分享的前提下，人们对自己的行为缺乏理性的思考。那些网站缺乏客观全面的资讯，以情绪宣泄为主，动辄骂娘，动辄定罪，还发布追杀令，置基本的文明规则而不顾，置起码的法律程序而不顾，这样对网民个人到底有什么好处，对国家到底有什么好处？人们在跟从它的意志之前，是否冷静地听一听相反的意见？如果这些问题都能认真地想过一遍，我相信很多网民会作出另外的选择。
其次，从制度安排来说，一个明显的事实是，公民个体正常的公共事务参与渠道还远远不够。假如我们有正常的抗议习惯，组织者不用担心抛头露面，而能从容地依法申请，有序地动员组织，那么这些对法国政府和媒体表达愤怒的群众就不会盲目地跑到家__福门口，政府就不用担心局面难以控制，同时也能让抗议者及时地发出自己的声音，让非抗议者平安地享受自己的生活。